吴元炜：SARS之后的思考——关注室内空气品质

吴元炜：中国建筑学会暖通空调委员会主任委员 记者：吴教授，很高兴您能接受我们的采访。今年SARS之后，有关室内空气品质与健康的话题大家都比较关注，咱们今天就一起聊一聊这个话题。 吴：好的。“阳光、空气、水、运动”是健康的四个要素，谈到健康自然离不开空气。这里首先要澄清一下，现在国内在谈论室内空气品质的时候，往往把高浓度污染和低浓度污染两个层次的情况给弄混淆了。住房中的高浓度污染主要是批人处于一个浓度很低的有害物质（如二氧化碳等）的环境中，长期呼吸所产生的一个累积后果，如“空调病”、“建筑病态综合症”等。目前国际上，谈到室内空气品质通常指的是后者，也就是低浓度污染的情况。 记者：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过去对室内空气品质的认识也是不全面的。 吴：人们对于这个问题，介入的时间也是不一样的。人们对高浓度污染的认识相对比较早，过去，高浓度污染情况主要发生在生产车间，这方面原属于劳动保护的范畴，属于卫生层次。 记：那么对于低浓度污染呢？ 吴：这几年，许多家庭、办公楼都在搞装修，而在我国，建筑物装饰的问题比国外要大得多！许多地方表面上看装修得金碧辉煌，但其实污染物超标问题很严重，曾经有学者在刚装修后的建筑物内测出了多达800多种有害污染物。现在国家已经把污染物超标的问题提到了一个相应的高度。人们对低浓度污染的认识则是在七十年代以后，随着空调特别是中央空调系统在住宅、办公楼中的大量使用，节能的提倡，造成一些空调系统通风严重不足，二氧化碳浓度不断下降，而CO2、SO2等有害物质浓度不断上升，人们在空调的房间里呆久了，会感到不舒服，逐渐认识到存在室内空气品质这个问题。 有一点应该清楚：健康、卫生和疾病是属于不同层次的概念。从汉字的字面上理解：“健康”是通过营养等一些合理的手段，使自身保持一种“健康”的水平；“卫生”就是当有威胁生命的东西过来时，保卫生命；“疾病”这个层次则是当身体机体已经出现某种损害症状时，进行治疗。所以，“健康”是处于最高层次，“卫生”次之，而“疾病”是处于最低层次的。空调房间内的室内空气品质应该定位在健康层次上；而空调能够吹出冷风让人不至于中暑，则是卫生层次上的问题。SARS后，市场上出现的空气循环消毒机也是处于卫生层次上；中了暑，到医院治疗，就是属于“疾病”层次。只有当经济发展到了一定水平，大家才会关心处于最高层次——“健康”方面的问题。 记者：国家在今年3月颁布了一个有关室内空气质量的标准，这个标准针对的是哪方面的问题？ 吴：这个标准是GB/T 18883-2002《室内空气质量标准》，是推荐性标准，主要针对住宅与办公楼关注的新风量等，这属于前面提到的低浓度污染的范畴。但是，限于我国的实际情况，这个标准目前还只能是推荐性的。如果标准搞成强制性的话，原来建设的许多大楼将达不到标准，许多装修材料的生产企业也将无法继续生产，所以，只能逐步展开这项工作。比如：最近有关部门正准备对幼儿园开展室内环境方面的自愿认证，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切入点。现在很多场合遇到的实际情况是：既有装修材料的高浓度污染，同时也兼有低浓度污染的室内空气品质。 记者：那么，对于低浓度污染的室内空气品质的问题该如何去解决呢？ 吴：解决低浓度污染的室内空气品质的关键，从道理上讲其实很简单，就是：通风、换气。过去，门窗结构都是在木框上贴上高丽纸，门窗可以起到透光透气的作用。后来高丽纸被玻璃取代，木框也被钢窗、铝合金、塑钢代替。门窗的密封性能是越来越好，可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呼吸到的新鲜空气也越来越少。我国的空调系统过去对于通风一向都不太重视，我们的空调系统有很多地方都是学人家的，但是对于人家有通风的传统特点，却没有很好理解。比如：欧洲有通风的传统，暖气加通风系统是欧洲系统的特点；美国则是把空调和通风做成一个整体，系统本身包括通风；而日本则是每个房间一个分体机加装一个新风换气机。而我国只引进了日本空调系统中分体机，却没有在房间中同时配置新风换气机，等于把空调系统中的通风给放弃了。这个问题对于办公楼更为严重，有些办公室根本就没有通新风。 记者：在SARS期间，家电企业为了抢占市，辽合一部分消费者的心理，向市场推出了一些带有“除菌”、“消毒”功能的空调产品，在空调器上加上这样的功能是否必要？ 吴：我个人认为：家用空调器还是应该在“通风”、“换气”这个关键问题上下功夫，去追求上面这些功能似乎有点舍本逐末。SARS期间，卫生专家给大家的建议：首先是保持房间良好的通风，其次才是消毒，可见，通风比消毒更重要。 给空调器加上这些“灭菌”、“消毒”的功能等于是给空调器的使用附加了一个前提条件；在空调器使用的房间已经存在了对人有害的病菌和病毒，空调器等于就变成了一台空气消毒机，其实，这样做在很多场合并非必要。对于产品来说，消毒者的选择权，将会体现在产品的多样性上，产品带有各种各样的功能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这些功能什么场合应该用，什么场合可以不用，还是应该给消费者一个明确的说明。让消费者明明白白地选择，避免误导消费。我认为：现在对于家电技术领域来说，推广带有热回收的通风换气扇恐怕才是当务之急。 记者：过去曾经有厂家向市场推出过带有热回收的通风换气扇，但似乎不是很成功，消费者不太认可。这主要是什么原因？ 吴：作为消费者一般首先关心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空气品质是看不见、措不着的，消费者对于换新风没有直接的感觉。消费者对于换新风的重要性缺乏足够认识是最主要的原因。在过去窗式空调器流行的时代，换新风的问题还能解决，分体式空调器取代窗式空调器后，换新风的问题已经变得很突出了。中国引进了日本的空调分体机技术，殊不知在日本，建筑物在建造的时候就已经预留了装通风换气机孔的位置。我国的建筑规范却没有这样的要求，施工时在墙上打通风换气机的安装孔非常麻烦，这也严重影响了带有热回收的通风换气扇的推广。 记者：为什么在美国市几乎见不到分体式空调器，这和通风系统有关系吗？ 吴：很有关系，美国暖通系统的传统上使用系统，要求冷气、暖气和通风系统是一个整体系统，而本身不带通风系统的分体式空调器不符合美国暖通系统的传统，分体式空调在美国就没有市场；而欧洲建筑本身就带有独立的通风系统，暖气和通风是两套系统，冷气系统很容易加进去。所以，日本的多联机在欧洲市场就销售得很好。 记者：看来，现在分体空调器的症结虽说是在通风换气上，不过，“毒”消得彻底点，总该没有什么害处吧？ 吴：凡事都有一个度，对于消毒的问题也不能过分强调。许多菌类对于我们还是有益的。与人类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共生关系。这里讲一个有意的事实：在今年北京4-5月，SARS比较严重的时期，由于城市大量使用消毒液，北京的污水处理厂发现无法正常运行了，因为污水处理是依靠微生物进行分解处理的。搞空调专业的，大多对于生物领域比较陌生。其实，有些菌类对咱们空调系统还是有益处的。现在，国外出现了一种通过生物防治，来解决空调系统中滋生有害菌问题的新技术。培养一种对人无害，可以大量吞噬有害菌的菌类，向空调系统喷洒这种菌类，在空调系统中就可以避免有害菌的滋生。如果在家的空调系统都统统安装消毒设备，岂不是“陷害了忠良”。 记者：（呵呵）真是有意思。对于空调系统中有害菌的问题，除了生物防治的办法外，现在还有没有一些其他的思路？ 吴：在这方面，日本空调厂商的设计思路值得我们借鉴。SARS以后，我们的空调系统厂商也给空调系统加装消毒系统。我们的消毒系统是直接加装在系统中，所有的循环空气都是要经过消毒系统，消毒系统总是处于工作状态，这样空调系统就成了一个大消毒机。而日本厂家则采用的是定时对系统内部进行自洁的方法，在系统自洁的时候，空调系统的通风阀关闭，自动向机器的内部喷洒消毒液，等系统自洁完毕后，系统再正常工作。其设计的思路是保证空调器本身不成为一个消毒机。日本由于比较潮湿，容易产生毒菌，如何保证在空调系统中不滋生毒菌，他们做了许多细致的工作，这方面很值得我们去学习。 记者：让空调器变成消毒机的思路是需要反思一下，那么对于在空调器上加装光触媒这样的装置，您有什么看法？ 吴：对于光触媒的效果到底是怎么样？能够持续多久？这些目前在行业内还有一些争议。我觉得光触媒这样的技术并非不好，关键是我国现在对于光触媒技术没有自已的知识产权，技术全部掌握在别人手里，炒作了半天，实际上是为别人的产品在中国市场的销售开路。希望咱们的企业能够看到这点。 记者：现在室内空气品质的技术难点在哪里？ 吴：其技术难点在于污染物的测试比较困难，现在的测试温度、湿度的仪表已经普及了，CO2也已经出现了比较方便的检测手段。但是对于O2、S02病菌等的浓度还是很难进行瞬时检测。现在虽然已经有了一些检测方法，只能进行定期抽测，检测时间很长，检测成太高，无法实现小型化，现在还没办法进行广泛使用。 记者：既然一些关键参数无法测试，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很难进行控制？ 吴：是的，从控制角度来讲，空气净化和温、湿度的差别，实际上是开环控制与闭环控制的差别。由于温、湿度易于检测，所以可以进行控制；而02、S02病菌等的浓度目前还无法进行瞬时检测，也就无法进行控制，所以在定义标准的时候也只能给出一个上限值。技术都在互相影响之间发展，当在某一环有突破，就能在某一技术领域里上一个层次。比如：过去湿度测试也很难，当电容湿度计出现后，湿度测试变得很容易，湿度控制问题也随之得到解决。希望今后技术的发展能够解决空气品质控制这个问题。 记者：今天咱们就聊到这里，谢谢吴教授。 --中国空调制冷网 小新 摘自家电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