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重芳：传热与传道

光头兵比戴钢盔的兵能打仗 马重芳至今仍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幕：那是1973年父亲在弥留之际，躺在北大医院的病床上，临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FollowChairmanMao．Tomorroweverythingwillbeall－right．”（“跟着毛主席。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马重芳出身书香门第，爷爷马砲是留学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曾任燕京大学和香港大学中文系主任。父亲早年在日本留学，解放前就参加了革命工作。马重芳童年时代曾跟着父亲在台湾生活了几年，直到1950年才随母亲回到刚解放不久的北京。 师从国际著名强化传热权威A·E·Bergles（伯格勒斯），1984年底，马重芳在美国依阿华州立大学作了两年多访问学者后回到祖国，转到北工大热能工程系任教。当时的北工大热能系教学和科研的水平都非常平庸，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一是他出国前的所在的研究所严重存在的论资排辈现象让他不寒而栗，二是他相信道家“我命在我不在天”的学说，认为一个大学或研究所暂时落后的教学和科研面貌，通过自身不懈的努力，终究可以得到彻底的改变。“实际情况也是如此。我的导师伯格勒斯当过美国机械工程师协会主席，当年我访问麻省理工学院时，他就说该校就已经从上世纪50年代世界传热科学执牛耳的巅峰地位上跌落下来。虽然他本人就毕业于该校。无论一个国家还是一个单位，其科研实力的兴衰往往就是这样此涨彼消的。” 马重芳对热能工程的科研投入了巨大的激情，在十几年的时间里，马重芳以自己的“坚韧”为经，“专注”为纬，在强化传热、微电子系统冷却技术、节能技术、内燃机传热等领域取得了为人称道的成就。其中，1995年马重芳在国际著名的《传热学进展》中撰写了“单相液体射流冲击传热”一章，成为中国大陆惟一在该权威著作中撰文的传热科学家，1992年8月应邀就此专题在国际传热大会上做了主旨报告。1997年后，马重芳从事燃料电池内部的关键热物理问题、先进热泵／空调技术与理论和太阳能纳米光催化技术的研究，曾负责承担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项目多项，还由科学出版社出版了《强化传热》等专著3部。 1999年初，北工大整合热能工程系和环境化学系的资源，由校长左铁镛院士出面谈话，马重芳出任了环境与能源工程学院的院长，“在这以前我们两个系连一个重大国家级的科研项目都没有拿到过，也没有博士学位授予权，真可谓是‘光头兵’，但我们成立学院后，‘教师进团队，研究进方向，方向进学科，学科带头人负责制’，克服了过去教师‘人自为战’的弊端，带来了许多可喜的变化，建院四年，年度到校科研经费增加了五倍，去年已达1400万元。我经常说，作为一个地方的重点大学，我们就要如《三国演义》里的魏国大将邓艾，要研究自己‘阴平小道’在哪里，才能‘偷渡阴平’，以期获得战斗的胜利。实践证明，院领导班子团结一心，把握好学院的方针与方向，我们的‘光头兵’完全有可能比头戴钢盔的兵还能打胜仗！” “不念英雄江左老，用之可以尊中国” 马重芳喜欢辛弃疾的词，更对辛弃疾“不念英雄江左老，用之可以尊中国”的句子玩味再三，他说：人才的浪费是最大的浪费，只有尊重和爱惜人才，发挥人才的作用，学院的科研和教学才能有较大的起色。 在北工大领导的全力支持与帮助下，2003年，马重芳领导的环境与能源工程学院已经有了2个博士学位授权点，2个博士后流动站和6个硕士学位授权点，“我们不仅要加大力度培育高层次的人才，也要积极创造条件引进高层次的人才。”马重芳对记者说：“过去全国高校的专业设置是仿效苏联的，连‘起重机’与‘锅炉’也要专门设置一个专业，一共有250个，后来大概是叫‘250’不太好听的缘故吧，才砍掉一个，变成了249个专业。在我们的一些大学里设置的某一个专业，可能就是一个独立的‘山头’，个别教研室的主任就这样长期把持着‘山头’，传统专业和学科的本身极度老化不说，对学生的教育简直就像私塾教育，完全是误人子弟，已经到了改革刻不容缓的时候了！”马重芳领导的重点实验室已引进了刘中良副主任等近十名博士，承担了多项973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及国家十五攻关项目，博士硕士研究生已达到80人。 何洪在香港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在工业界有十年的工作经验，他在马重芳的大力举荐下，2002年经北工大学术委员会通过，破格提拔为教授，而何洪教授也投桃报李，为学院引进来两位搞催化的杰出海外留学人才：其中，戴洪兴在SCI上已有26篇论文被引用，孙继红在荷兰工作了三年多，也有20篇论文被SCI引用。何洪说“他俩被SCI引用的论文比我都要多一些，但我绝不能‘武大郎开店’。”“‘学术官僚化’、‘官僚学术化’是我们国家科技与教育体制改革进程中出现的一些令人难以容忍的弊端，我们应当进一步推动科学民主，不要让教授整天提着皮包跟在政府官员以及校长、院长的屁股后跑，而是拥有独立的人格，拥有更大的学术发展空间，中国的科学技术才能有更大的飞跃！”马重芳颇有感慨地对记者坦言。 马重芳早年培养的俞坚和赵耀华两位硕士研究生，当年都是在清华和北大考研时落榜的，在北工大硕士毕业后，他俩经马重芳的推荐，都先后去日本深造，如今俞坚已是美国曼切斯特大学的副教授，并成为北工大的特聘教授，赵耀华是日本九州大学的副教授，并成为中科院工程热物理研究所的“百人计划”入选者，都在各自的科研领域里有较大的建树。马重芳说：我们培养研究生除了要教给他们科学的思维方式，还要充分发掘学生的潜能，帮助他们树立起敢于“挑战第一”的自信心。 “老三线”和“新三点” “一位胸怀大志的科研人员，不能本人博士论文时做什么，就一辈子只会做什么，那是没有出息的；必须看到国家的战略需求，学会在学科交叉中找到新的突破口，搞工程技术的更是如此。”马重芳说。 过去，勤奋的科技人员往往办公室、实验室、宿舍“三点连一线”，那是“老三线”。马重芳的观点是：“现在搞科研还必须学会抓住科技制高点、学科交叉点、市场切入点。”可谓“新三点”。 早在几年前，马重芳看到了我国方兴未艾的空调业发展空间，发挥强化传热研究的长项，结合对环保节能问题的研究，他对空调节能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在此期间，通过实验室承担了数万平方米空调工程任务，他注意到甚至包括一些高档饭店和商场在内，中央空调的管道里都可能有死耗子和死蝙蝠，容易造成传染病的滋生。 今年初夏我国爆发了SARS危机，作为国家自然基金重点项目“质子交换膜燃料电池的关键热物理问题研究”的首席科学家，马重芳参加在德国举行的国际燃料电池研讨会，回国后起草了项目的联合申请书，又忙着撰写光催化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申请报告，直到“五一”过后都没有停歇。5月21日，马重芳主动给国家标准化研究中心打了电话，希望能够尽快制定一部“空调通风系统清洗规范”国家标准，“中国空调系统的清洗、消毒和技术改造对抗击非典具有重要的意义，它的制定，必然会造福于我国人民的身体健康，同时推动空调事业的发展，此前，我们已经研究了好几个国家的技术标准。” 5月23日下午，马重芳带领重点实验室有关人员，与国家标准化研究中心的同志就制定“空调通风系统清洗规范”国家标准问题的具体事宜进行了商谈，并立即起草了制定标准的申请文件。5月26日，该申请就得到了国家有关领导部门的批准，要求在抗击非典的严峻形势下，尽快完成该标准的制定。经过紧张的夜以继日的工作，在参照美国、日本、澳大利亚、新加坡、瑞典等国相关标准及文件的基础上，他们与其他单位一起密切合作，很快在6月中旬就完成了该标准的初稿。6月30日，此项国家标准以GB19120－2003编号正式颁布。 “在美国，有400多家公司专门从事空调的清洗，而在我国目前还没有这一行业。我们重点实验室作为该国家标准两个提出单位之一，也是五个起草单位之一，势必催生出一个我国空调清洗的新兴产业！”马重芳说。 传热强化与过程节能重点实验室将“催生”的，或许还不仅仅是空调清洗这个新兴产业，记者在这个实验室里看到，无论是先进的地源热泵技术，还是蓄热式电采暖技术等，都显现出了高新技术产业化的曙光。 今年10月就要封顶、明年夏天可以落成入住的建筑面积5100平方米的北工大传热与节能综合示范楼，更是凝聚了马重芳院长的多年心血，“在这个综合示范大楼里，我们集最新热能研究成果应用于一身，把地源热泵技术、蓄热式电采暖技术、光导管技术十余种先进的节能环保技术等都用上去了，我们的重点实验室将成为在这一领域中一个重要的、在世界上也为数不多的研究平台！”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可能因为马重芳出身书香门第的渊源关系，也可能因为他本人的多次出国进修与访问，他与许多国际友人有着科研上密切的联系，这些外国友人来北京访问，马重芳都把陪他们到北京的白云观参观作为首选，“成吉思汗给金末元初的名道士丘处机的诏书，以及吴道子的一幅‘墨龙’，是白云观的镇观之宝，当然，我也很荣幸能够向外国友人介绍道教中蕴含的灿烂的中华文化。” 与此“道”不同，马重芳更愿意向他的学生们传“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既然我的职业是教师，就是要‘传道’的。”马重芳对本报记者笑曰。 如今的环境与能源工程学院已有331位在读硕士和博士，全院本科生852名，与本科生相比，硕士人数已达本科人数的42％。马重芳对学院的研究生说：“或许我本人不是一个很好的教授，但我希望把世界上搞传热科学、搞环境与能源研究最好的好教授尽量都给你们请来，这样你们的科研视野就是国际性的、最开阔的。” 马重芳自己带的研究生每周有一次周会，他不仅要求研究生不能三缄其口，一味沉默，而是要主动发言，大胆提问，而且要用英语发言，“必须培养这样的习惯，这样今后你们无论到国外深造还是与大师交流，就不会出现不应该有的语言障碍，就不会在洋人面前打怵。”马重芳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