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集团何享健：广东商人已经改变

西装、领带、金边眼镜，有别于大多企业家的浓浓的黑发，得体的举止、从容的微笑、坚定的目光，这一切让他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儒雅之气，让你很难将50多岁的他和洗脚上田的广东商人联系起来。在采访正式开始之前，记者提醒何享健：如果说普通话不方便，可以用广东话回答问题。但除了采访前的拉家常，他自始至终坚持讲普通话。 这是一种进步，尽管这种进步可能是以他自身的痛苦为代价。据说，身兼著名家电企业广东美的企业集团董事局主席、首席执行官的何享健的低调是出了名的，一位有名的对话专栏记者曾经从北京飞往上海“拦截”他，但他却在记者下飞机之前“逃”回了顺德。而其中的原因之一，是美的集团内部(包括何本人)认为何享健普通话说得不好，可能有损美的集团光辉形象。但2002年1月接受本报记者专访的时候，他已经大部分都说普通话了，而这次的普通话亦有长进。 他在普通话上的苦练内功，印证了美的集团在跨出广东、跨出中国方面的冲动与执著。去年，美的集团一改以往的稳健风格，巨资整合云南三家客车厂，并称五年内汽车投资将达20亿，从而告别何本人“咬定家电不放松”的座右铭。不仅如此，美的集团还在以家电为主导、年销售发展到175亿后于2003年底提出了“三年500亿”的相关多元化战略，年平均增长40%。就在2002年1月接受本报记者专访的时候，何享健还向记者介绍了美的的“刹车”战略，年平均增长控制在30%以内，并称未来五年可能都这样。变化何以如此之快？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何本人的普通话水平提高得快：“中国的外部环境出人意料地好。”改革开放带来的产业转移等好处、入世带来的国际空间、经济增长带来的国内需求，“这些都是我们原来想不到的。”没想到的还有“我们自己的能力那么大。由于多年来的扎实，用强有力的手段解决了乱投资等问题，建立起了很好的品牌、技术、机制、团队以及文化”，而且广东政府重视民营经济、把美的集团推向了前台，所以只好“因势利导”。 还好，变化往往意味着进步。还有更多的变化。 《经济观察报》：2000年起，美的超过科龙，成为了“中国家电之都”顺德最大的企业。作为当地最大的经济体，美的对当地社会的贡献是否和它的经济地位相匹配？ 何享健：企业的社会责任可以通过多方面来体现，但主要还是企业发展好了。企业本身发展得好就是对社会最重要的贡献。企业做好了，就是社会的好企业。美的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累计纳税35亿元左右，直接解决就业人口3.5万人，间接解决就业人口15万人，这些都是我们通过办企业做的社会贡献。 从另一方面讲，企业来自于社会，也可以回到社会。我们能做好企业，离不开政府和社会的支持，我们回馈社会是应该的。昨天(4月8日，记者注)广东省委省政府发起的资助本省贫困地区的慈善工程，我也参加了，而且打算捐款500万元。我们对社会公益事业一直比较热心，1994年以来的社会捐助已经接近6000万元。其中，1998年为抗洪救灾捐款160万元，2000年为支持顺德地区教育事业捐款2000万元，2002年为顺德福利基金捐款150万元，去年为抗击“非典”捐出1000万元人民币和价值200万元的物品。 《经济观察报》：这些都可以算是美的为社会做的好事，但外界似乎很少从这个角度看美的。 何享健：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在我看来这是企业风格问题，我们主张踏实，不要过于张扬，更不要把某些事情过于商业化、通过张扬换来利益上的好处。我们长期讲究踏实，对外会有一个务实、富于信任感的好形象，对内则可以传递踏实、实在的文化。所以我们的对外宣传、讲话都比较注意角度、分寸。我们不能乱讲，而且说过的话一定要兑现，哪怕说超前一点，最后都要做到。 《经济观察报》：但是公众对企业通过公益活动适当促进业绩是可以接受的。对于企业本身来说，能够将公益活动巧妙地拉动经营有助于企业更加长久地回馈社会。比如你们去年为抗击“非典”捐出1000万元人民币和200万元物品的事情，你们负责销售业务的员工很生气，因为你们捐出去的是“悄无声息”的钱和产品，而很多公司却捐了类似于“灭杀非典病毒微波炉”的产品。 何享健：可能我们在执行的时候想得不够周到。这些事情适当地和市场结合起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经济观察报》：广东商人一个突出的特点是只埋头做生意，不关心政治，更不用说关心社会了。你对这个现象怎么看？ 何享健：这种心态应该改变。做企业是离不开政治的，要不然怎么有一门学科叫做“政治经济学”呢？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政治体制的变化都会带来利或者害，你看台湾现在受政治影响经济多不好。广东商人是比较务实、实在、低调一点，但是现在大家看到经济的发展对社会、政治进步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也变得主动多了。 当然，需要强调的是，关心政治并不是要“参政”。 《经济观察报》：但是你现在是顺德家电商会的会长，而且听说这个行业商会比顺德商会的影响还大。 何享健：我本来是不想当这个会长的，但是大家要让我做，没办法。既然做了，就要做一点事情。至于影响大，可能是因为顺德产业结构以家电为主、占60%以上，美的占当地经济、尤其是家电的份额也很大，起到地方经济龙头作用；自己又在这样的位置，并且希望顺德家电在世界、在中国有很好的位置，做了一些对社会、对地方、对企业都有好处的事情。 《经济观察报》：什么事情？ 何享健：我们主要是通过行会给政府提一些施政意见、建议。我们在自己的经验和感觉的基础上，就如何服务于企业、如何促进经济机构调整、促进企业改革、如何加快国际化步伐、如何抓住产业链转移的机会提高地方竞争力等等方面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 《经济观察报》：顺德的主要竞争对手是不是青岛？ 何享健：不是。两个地方的经济机构、企业机制都不一样。我们现在比较重视的是浙江。比如，浙江慈溪的小家电成本低、价格低，比顺德低很多。我们通过研究和学习发现浙江民营企业的发展模式和广东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得到的政府扶植力度很大。这方面的意见我们也通过行会反映给了政府。 《经济观察报》：你是不是认为广东地方政府应该学习浙江地方政府给民营企业更多的优惠政策？ 何享健：期望过多政策是不可能的。我们主要是希望政府能够进一步转变职能、做好服务，帮我们解决发展的问题。比如，顺德经济经过多年的发展后，工业用地变少了，下一步的企业用地问题就会很突出。 《经济观察报》：你们的建议政府都接受吗？ 何享健：政府也不能都答应。但还是有用的。比如去年政府出资1000万元组织十多家企业到德国参展，就是我们商会建议的。 《经济观察报》：这些政策是否可以惠及美的本身？ 何享健：通过做工作，对自己的企业也有一定的好处。 《经济观察报》：你目前的资产已经足以让你和你的家人过上优越的生活了，你为什么还要努力地工作？ 何享健：我的工作动力有几个方面。首先，这个企业创建几十年以来是我一直带着的，很有感情。这个企业办得越好我越高兴，企业不断变好是我的精神支柱；第二，说大了是中国工业的民族感。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连香港人都看不起我们，更不用说西方人了；现在我们企业做好了、富强了，他们不但没有看不起，还很尊敬我们，连美国、日本都非常尊敬我们。这是很大的动力，我很自豪。即便这样，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中国制造业还不发达，所以，我们要抓住现在我国很好的内外部发展机会，尤其是我们在品牌、制造业系统基础建设、团队、文化、人才等方面已经具备的很好的条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第三，我希望企业越做越好能促进社会进步，能为政府分忧，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为员工的发展创造更多更好的平台。具有很好的文化、技术、体制、清晰的方向、很大的目标，包括具有共同理想、共同目标的团队，是企业最大的价值。企业重要的不是今年增长多少、明年增长多少，那只是一时的，长远的要靠团队，要靠大家。所以，我们要用事业来成就人，不发展就没有平台。这个企业发展很好，员工工作生活很好，能买房买车，我很高兴。 所以个人的追求、员工、团队，为国家为地方，没办法，被逼出来的。(笑) 美的事件 2001年，美的转制为民营企业。 2003年，美的集团相继收购云南、湖南的客车企业，正式进入汽车业。 2003年美的品牌价值经权威机构评估高达121.50亿元，名列全国最有价值品牌第八。在国家统计局组织评选的2002年中国最大500家企业集团的排名中，美的名列第66位。2003年，美的被广东省政府评为广东省先进民营企业。 2003年美的集团实现销售收入175亿元，同比增长30%；其中出口创汇5亿美元，同比增长60%；产销率达到100%。 信息来源：经济观察报 黄海川